敏銳的捕捉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坐在餐桌前閉目養神的萊特睜開了眼睛。
來到客廳的人先是驚訝的看到萊特還清醒著,隨即便因為放在桌上的簡餐露出了微笑:「謝謝。」
正偏頭觀察著姐姐面色的萊特聽後只是搖了搖頭,便把桌上的餐碟拿在手上站了起來。
明白到他是要把冷掉的食物加熱,姐姐快步走上去把碟子搶去道:「我來吧。」
看著姐姐利索的把碟子放到微波爐以後,便是在爐子上烤起麵包來,萊特靜靜的坐回餐桌前。
眼前的景象,讓萊特有種一切與平日無異的錯覺——
在約定的時間到來時,迎接自己的是溫和的笑容。
經過一番噓寒問暖,姐姐就會邊哼歌邊做菜。那背影總是讓萊特對餐點格外的期待,哪怕端出來的是他不喜歡的蔬菜也會覺得份外的好吃。
飯後甜點有時候是姐姐親手做的甜品,有時候則是那人留下的糖果零食。
他們還會互相分享有趣的話題。前一刻或許是姐姐分享著從其他姐姐那聽來的趣事,下一刻或許是他描述著最近又發現了密道。
這樣的晚上總是過得特別的快。
然而,不管是此刻寂靜的廚房,還是心中隱隱的痛楚,都在提醒萊特他視為至親的姐姐又一次受到了傷害。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不能做。
未幾,萊特準備的簡餐已經被姐姐加熱完畢。
把餐碟從微波爐拿出來放到桌上,並在兩人的碟子上各放下一片烤麵包後,姐姐還不忘從冰箱拿出來牛奶倒了一杯給萊特:「來,你的牛奶。」
道過謝後,待姐姐拿著一杯清水坐下,兩人對面前的食物合十說:「我不客氣了。」便開始用膳。
真的,就跟平日一樣的場景。
只要能夠忽略那瀰漫在空氣中凝重的氣氛。
是因為今晚的飯菜無味的關係嗎?萊特覺得每一口都難以下嚥。
最終在吃到一半的時候他停下手來,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人。
由於他的舉動,對面的人理所當然的也抬起頭來,然而卻沒有開口。她只是放下了手上的叉子,看進了萊特的眼中。
姐姐是否從他的眼裡看到什麼,他不知道。
萊特只知道姐姐的眼神異常的平靜,平靜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正是這樣的眼神,再一次刺痛了他的心。
一咬牙,話便脫口而出:「我會變強的。強得可以保護姐姐……」
頭頂傳來的溫暖止住了他的話。
輕輕的撫摸著萊特的頭,姐姐淡淡的苦笑著說:「萊特果然是男孩子呢。果然男孩子就是會想要成為英雄,把壞人都打倒吧。」
那字裡行間充斥著滿滿的無奈、傷痛。
對此,萊特緊握拳頭,強忍痛苦般大聲的反駁:「我只希望姐姐永遠笑著!」
這個世界會怎樣、壞人會怎樣,他不在乎。
只要姐姐們能夠真正的笑著,這樣就夠了。
既然這個世界盡是欺負擠壓善良溫柔的姐姐們,那他就變強的能夠保護她們。
只要能夠保護姐姐們,那麼其他人會怎樣與他無關。
只要姐姐們能夠真正的笑,那即使要拿他的一切、他的命去換,他都不會猶豫。
只要姐姐們活得好好的,他可以毫不遲疑的……
「萊特。」思緒再一次被打斷,姐姐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覆蓋到他的拳頭上。
無言的看著姐姐輕柔的掰開他緊握著的拳頭。
「變強吧。」姐姐邊說邊把他冰冷不已的手仔細的包覆著,補充道:「變強,然後保護好自己。這一點,可是比什麼都重要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應那句話。
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
待他回過神來,他便以黑暗為背景,在紅燈籠區的建築群上一路往前奔。
來到頂樓的盡頭便跳過去,面前有障礙物便跨越過去。
如果出現的是矮墻,他也就用力一蹬,手腳並用的攀上繼續往前進。
沒有目的,只是單純的奮力向前。
彷佛這樣就可以把徘徊在腦海的話語甩出去。
『抱歉,我剛剛有事情在忙,讓你等很久了吧?』
『每次每次,有你在真的太好了。』
『變強,然後保護好自己。』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就連這些吶喊他都只能往回吞,只因他不能作出任何引人觸目的舉動。
一旦暴露人前,那麼沒有後台、孤身一人的他下一刻可能就會落入人口販子的手裡。
所以那滿腔的怒意只能化為速度。
進一步提升了速度的萊特又一次來到天台的邊緣,如常的踏在邊緣的磚上一蹬。
可是這一次迎接他的不是離地飛躍的感覺,而是毫無先兆的失重感。
那磚頭在他發力的時候鬆脫了……
借力點消失,理所當然的他也跟著墜落。
因為慣性而翻過身來,手不自覺的就往上方伸去。
他想要抓住的,到底是那墻壁,還是那天上越來越遠的光芒呢?
幸運的,萊特掉落的地點堆放著大量的空紙箱,因此雖然痛得很卻沒有受傷。
維持著面朝天的姿勢,萊特抬手遮住了雙眼,試圖止住不斷流下的眼淚:「可惡。」
他真的沒用得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這樣的他居然妄想可以保護別人。
他根本沒有那個資格不是嗎?
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不斷提醒他要離開那條巷子。
雖說那跌落聲在夜裡的紅燈籠區按說不會引起多大的注意,但自小他就被灌輸「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這觀念,所以哪怕危險再小也要切實的避開。
可是,避開了又如何?
躲過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還有下下次。
沒用如他,就這樣一直逃,然後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受苦嗎?
他不要!
他不要只有自己一個好好的。
更何況,他已經不知道躲避危險的意義是什麼了。
無視內心勸告的萊特,就那樣倒臥在紙箱堆上方,直到一連串的叫罵聲傳入耳中。
醉酒鬧事這戲碼是紅燈籠區每天必上演幾場的無聊事。
不知為何,如此稀奇平常的事情此刻勾起了萊特的興趣。
全身還因為衝擊痛得很的萊特乾脆從紙箱堆上滾下來,再慢慢的靠著墻壁站了起來。
萊特拖著腳步,手扶墻壁一步一步往巷子的盡頭走去。
在那盡頭,他看到了可以說是顛覆了他認知的場景——象征著這個地區的紅色燈籠在飛舞著。
奢華的店面,打扮漂亮的姐姐,衣著光鮮的男人。
以這紅燈籠區日常畫面為襯托的是三個漲紅著臉、口吐髒言的男人。從男人們輕浮的腳步不難看出他們是喝醉了。
這三個喝醉酒的男人,此時正用著即使是和站在店外的保鏢相比也是很高大且精壯的身體揮舞著拳頭。
而被他們視作目標的是一個手持紅燈籠,身穿艷紅色衣服的女性。
在萊特有限的認知,這原是不打便知結果的架。
事實上,在他眼前的確是上演著敵對雙方實力懸殊的情況,只是佔下風的是那三個男人。
萊特只看到那小小的紅色燈籠,輕盈靈巧的避過強而有力的攻擊。那高速而靈活的步法,不止擾亂了男人們本就不穩的腳步,還讓他們不經意的互相擊向對方。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如果身體各處沒有在叫囂,萊特肯定以為自己在做夢……不,哪怕是做夢,也不可能夢到如此不可置信的事情吧。
那本該熟悉不已的紅色,現在看來是那麼的耀目。
耀目得把他一直以來壓抑著內心、在今晚爆發的烏雲驅散了。
他現在才發現了他一直以來糾結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從來沒有人說過必須要硬碰硬,不是嗎?
更沒有人說過所謂的力量只能是拳頭,不是嗎?
拳頭、子彈固然厲害,可是擊不中便沒有意義。
眼前三個男人相繼倒地就是最好的證明。
紅燈籠慢慢的遠去。
萊特的面上揚起了笑容:「這速度,我要了。」
為了守護最親的人的笑容,更重要的是為了保護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