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悲傷卻帶著溫暖的回憶。
那是一個渺小的願望,是一個絕不會被遺棄的約定。
在虛無冰冷的世界裡面,唯有那一小束光芒,為眾多迷失的靈魂帶來救贖。
然而,還來不及接觸那點光芒,他就被周遭的黑暗給淹沒……
『把我的女兒還給我!舞子,我的舞子!!!』
『還給我,那是我的!是我的寶貝啊!』
『舞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從我身邊奪走她……我……就只剩下她了……』
『……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不要啊……』『……不要。』
『……不要,父親大人,母親大人……』『不是真的……』
『我不要……求求您們……不要死!!』『把我的女兒,把舞子還給我!!』
未曾聽過的聲音,慢慢的變成那一直揮之不去的夢魘,再重疊在一起。
被黑暗束縛著的他只能任憑那一聲聲悲痛的喊聲刺進他的心,任憑那一幕幕痛入心扉的畫面不斷在他的腦海回播。
如果他能就這樣沉淪下去,被這冰冷的黑暗吞噬的話或許會比較輕鬆吧。
可是他不能,也沒有這個資格。
更重要的是,流淌在他身體裡面的血也不允許他就這樣放棄。
「……介……」
「……嚮……介。」
「「嚮介!」」
熟悉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那些悲鳴隨即遠處。
雖然依舊能夠聽見,但若當成耳鳴的話就沒事。至少,要比頭殼深處傳來的一陣陣鈍痛還有那徹骨的寒冷要好忽略多了。
如此想著,嚮介睜開了雙眼。
抬眼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三張神情各異的面容——坐在他正對面的正木仿佛又走失了魂魄,張著嘴呆呆的看著他;星奏半跪在他的左側,一面擔憂的看著他,美麗的容貌多了幾分蒼白;站在他右側的夜律緊皺著眉頭,一手撫上他的額頭,一手把他的手自桌上的東西拍掉。
有些無奈的笑著,嚮介淡淡的開口,道:「我沒事。比起這個,不先看一下這個嗎?」
視線落到茶几上,在那裡,已經看不見宣傳單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半個巴掌大的貼紙。
依舊是一座紫紅色帳篷被置在黑色的背景上,唯一的差別就是那一點點幾不可見的星光了吧。
熟悉的畫面,讓他有錯覺帳篷裡面躺著兩個小小的身影,耳邊似乎隱隱傳來孩童的笑聲……
「嚮介。」
冷冽的聲音自右側傳來,讓他的意識不再順著感知流向源起的方向。
接過星奏遞來還冒著熱氣的茶,嚮介緩緩的喝了一口。聞著本該有安神作用的茶香,感覺耳鳴變得更為嚴重的嚮介暗自歎了一口氣,把手上的茶杯放下。
深明不能放任症狀繼續下去,嚮介對身邊的兩人說:「待會,讓日响過來一趟吧。」
話畢,不待兩人有所反應,嚮介就接著喊了喊對面仍然愣住的人:「正木。」
「嗯?啊、是?」回神的正木,明顯還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對此,嚮介只是淡淡的一笑,將茶几上的貼紙往正木的方向推過去。
好一會,正木的視線才移到那貼紙上。然後又隔了一陣子,他才「呃?」了一聲。
這期間,嚮介只是靜靜的看著正木,沒有催促,沒有不耐。他知道,正木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一切。
與嚮介相反,另外兩人各自瞪了正木一眼後,一人消失在後方墻壁裡,一人乾脆打掃起凌亂的大廳。
感覺到正木的思考開始重新運轉,嚮介才緩緩開口:「正木,能請你繼續匯報事件的事嗎?」
溫和的話語,似乎進一步安撫了正木凌亂的思緒。只見正木深呼了一口,開始重頭訴述他現在掌握的線索。
「《流動人偶館》似乎再次出現了,我們在今天早上發現了宣傳單……」一面疑惑的看著茶几上的貼紙,正木頓了下才接著說:「因為今天局裡就我跟科長,所以就成了我負責了。」
從正木的表情明白到他的思緒要開始飄走,嚮介開口道:「先繼續說事件的事吧。」現在,不是適當的時候。
「……我想你是知道的,《流動人偶館》每次出現的時間、間隔、地點,乃至停留的時間都不定。宣傳的方式更是無從考究,所以很多時候在察覺到人偶館的出現就已經太遲了。」從公事包拿出一份文件夾,並把裡面相應的資料攤到茶几上,正木繼續說:「而根據我們掌握的記錄,人偶館似乎有吸引孩童的特性……」
雖然正木交代的都是他早已熟悉事情,甚至還不如他腦海的資料齊備,嚮介也只是靜靜的聽著,偶爾點頭以示回應。
人在處理熟悉的事務時,最能靜下心來。
等到正木把自己知道的情報都交代完畢,面上的神色也終於與平日無疑。
面對著正木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嚮介僅淡淡的回覆:「我明白了。總之,我也來說下我掌握到的情報吧。」
簡單的話語,讓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正木整個目瞪口呆了。
見此,嚮介笑了笑,轉頭向星奏說:「能幫我拿一下地圖嗎?」
責難的眼神,最終化成一聲歎息,頭探進嚮介身後的墻壁似是喊了什麼便又回到大廳,人直接就坐在嚮介身旁,一副要好好監視不讓他再亂來的模樣。
無奈的表情再度浮現在嚮介的臉上,搖了搖頭,便看向正木,說:「首先,可以肯定已經有人受到人偶館的迷惑……」
「你是怎麼知道的?」不待他說完,正木就打斷了他的話。
「宣傳手法的變化就是最好的證明。」並沒有正面的回應正木的質問,嚮介敲了敲茶几上的貼紙,便繼續說明:「值得注意的是這人是一名中年男子,女兒小名『舞子』,現在兩人並沒有一起生活。」
說著,星奏的手覆蓋上嚮介的手。感受著傳來的溫暖,嚮介扭頭看過去。在那雙靈動的雙眸裡,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的情緒——擔憂、理解,以及支持。
他很興幸,在這路上,有這些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也因為他們背負著同樣的責任,有些事情,哪怕不明說也能明白,也不會說破。
就比如,那人若是被牽涉至能夠忽然改變規則,那麼,能把那人引導回來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就在嚮介用另一隻手覆蓋上星奏的手以表謝意時,視線突然被一卷紙擋著。隨即夜律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要的地圖。」
「啊,謝啦。」伸手想要接過地圖,卻發現對方把地圖抓得死死的,抬眼看去,嚮介苦笑喊道:「夜律。」
對面,從一開始莫名其妙到後來滿頭問號的正木,如今看著幾人的互動,似乎有點理解上次前輩眼裡那絲落寞的意思。
不知是否察覺到正木的想法,嚮介在成功拿到地圖後,把地圖往茶几上一攤,順手用力的一拍。
本就勉強維持著形態的茶几幾乎散架,玻璃落地的聲音把正木嚇得連忙檢查自己腳下。
然,一波未完一波又起,嚮介接下來一副輕鬆的話語又是把正木驚得不會反應。
他說:「那接下來就讓我們來收窄下範圍吧。」
那悲痛的喊聲,絕望的話語,依舊盤踞在耳邊。
隨著一縷縷茶香,那聲音再度變得清晰,視線也被黑暗佔據。
這一次,他還聽到了眾多孩童的聲音……孤單、痛苦、恐懼、無助……那稚嫩的哭喊聲,比任何聲音都教人心碎。
對於這些被束縛在黑暗中的幼小靈魂,嚮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專注在那依舊尋找著珍視之物的聲音。
就在他抓上了那道聲音時,那聲悲鳴頓時放大,大量的思緒、畫面也跟著流竄在他的腦海了。
過於龐大的訊息令他頭痛欲裂,他的意識也不受控的往深處墜落……
哐啷!
視線回復光明,可是卻仿佛被什麼遮擋著而顯得模糊一片。
耳邊隱隱傳來叫喚聲,可是卻被激烈的耳鳴阻隔著。
頭殼傳來陣陣刺痛,他到底在什麼地方?
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舞子,是誰?
為什麼,他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似的?
叮鈴,叮鈴鈴!
熟悉的鈴鐺聲,嚮介仿佛自夢裡醒過來。
雖然還無法正常的目視耳聞,但至少他知道自己在哪,眼前的是誰,亦能想起自己本來在做什麼。
茶几上的地圖被茶水沾濕了一大片,本該握在手裡的茶杯落在地上。
嚮介無視身體的不適,掃視著地圖上一個個的地名,最終手指向的一處小公園,再緩緩的移動至稍遠處的一座社區畫了個圈圈。
「那男人最後應該在這個公園出現。然後,這邊的社區似乎連接上了。」略微沙啞的聲音,顯得額外無力。
「星奏。」雙手自沙發後穩住嚮介的身體,夜律喊了聲。
無需交流,僅僅這一聲他們就能明白對方想要傳遞的訊息,並且做出最適當的選擇:「嗯,我知道。嚮介就拜託你了。」
如今,她必須盡快趕往那兩處地方,為了不白費嚮介的努力。同時把某禍害從嚮介身邊有多遠拖多遠。
於是就在她快速收拾帶來的儀式用品時,星奏還不忘朝還愣著不懂的某人道:「還坐著幹什麼,沒聽到趕時間嗎?」
努力保持著意識,嚮介抬眼看向正木,就算視線開始變得模糊,這位拍檔的樣子依舊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裡。現在的他,肯定是一面壓抑的模樣吧。
不難想象,這短短的半天,正木到底累積了多少疑問。同時,亦不難想象,正木不會主動發問。
他知道正木是在顧忌著,所以他不打算過分逼迫對方。然而,經過這次的事件,恐怕無法採取這態度了吧?為了他們雙方著想。
「正木,你的疑問,我保證會給你答覆,但不是現在。現在,這事就拜託你了。」
2 Responses to “《言靈使》事件二:第九章”
思凝
Wow 兩邊的事情終於交滙了~ >w<
凌空夜
花了超久的……(累
是時候來草草收尾了(被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