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下的世界

凌晨三時十八分

美國賓夕法尼亞州ESAD[i]宿舍B203室

 

「嚓…嚓嚓…」

房門外傳來輕微的磨擦聲，讓本來在睡夢中的我驚醒過來。

稍稍打了個呵欠後，我無聲的走到門邊，並順手把桌上的直尺拿手上。

不久，門外傳來了小小而又清脆的「嗶」一聲，表示房門已經被成功解鎖。

入侵者悄悄的轉動把手並慢慢的把門推開…

就在那人踏入房門的一瞬間，我猛的伸手抓住他的手並用力朝下拉了一下，然後趁著他受拉力的影響往前跌的時候順勢把他的手扭到身後鉗制著。

幾乎就在同一時候，還在門外的另一名入侵者亦開始意識到發生什麽事而有所行動。

用手上的直尺化解攻擊後把手往前一伸，那人馬上就舉手投降了，因為直尺前端幾毫米的喉嚨清楚說明勝負已分。

 

輕輕吐了一口氣後，我轉頭瞪了直尺前的入侵者一眼，就放下手問道：「這麼晚了是有何貴幹呢？」

「呃…那個…我們是來…那個…」

「等等！夜你應該先放開我吧？一般來說應該兩個一齊放的啊。」

無視被我鉗制著的人的掙扎，我往房內退了一步：「還是先進來吧。」畢竟這棟樓名義上是社區機構為鄰近地區的學生提供住宿的，為了掩人耳目還是招收了一般學生居住，所以大半夜這樣吵實在不太明智。

 

關上門後，我把房間的燈打開並放開了在我左手一直掙扎的人，隨後就把直尺拋到書桌上在桌前對著兩名入侵者坐下來。

沒有馬上開口的原因，是因為知道這剛從我手中解脫的人會有一大堆的怨言…

「真是的，我們可是來傳指令的，出什麼手啊你。」

看著他用力的揮著剛被我抓住的手，我沒好氣的回應：「你也不想想是誰夜闖別人的房間。」

「夜闖又怎樣，上頭從來沒有禁止這類的行為啊，說不定還認為這是很好的訓練呢――“隨時隨地提高警覺”可是ESA很重要的一個課題！」

還真是說的理直氣壯啊…「就當你說的是真的，那你一進來就被抓住無力反抗又是怎麼回事呢？」

「你倒是提醒我了，明知道是我們幹嘛還下手那麼重！」

「我可是因為知道是你們所以很好人的手下留情了，你不感激一下啊？」

「你…」

就在他打算反駁我的時候，旁邊一直聽著我們對話的人終於忍無可忍喊停了：「好啦，輝，我們可是來傳指令的，還是先把事情交代一下吧。」

看到他詢問是否能繼續的眼神，我點了點頭作回應並示意他們坐下。

 

「那…在開始以前，還是先說聲抱歉。」

我揮了揮手：「不用，我又沒有在意。」

「看吧，James…我就跟你說夜不會介意。」輝小聲的在James的耳邊說。

「……」

「好啦，James，我是真的沒有在介意，有什麼帳我會直接跟輝討回來，放心好了。」說的時候不忘對輝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無視輝僵掉的表情，我把視線轉回來：「所以，你可以繼續說了。」

「嗯…是這樣的，剛剛收到operation的指令，明早要去本部開會，所以過來拿資料給你。」

配合著James的說話速度，輝向我拋了一支USB。

我隨即把它插進專屬通訊器，經過一系列認證過程後，顯示屏上展示出各種資料，如人物關係圖、關鍵人物的詳情，還有任務內容的簡介。

快速把資料看完以後，在通訊器登記確認得悉任務資料後就把USB還給James：「所以明早九點半在本部開會？」

「你已經看完了？」James看了看手上的東西疑惑的抬起頭問我。

「沒有看完我把東西還你幹嘛？」

「呃…好的…」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邊說邊去把房門打開。

看到我的逐客令，James馬上走到門邊準備出去，但是輝只是站了起來：「夜，可以的話我想多留一會。」

我沉默了一會，說：「隨便你。」

「那…James，我們明天見咯。」輝對James揮手道別。

「嗯，我先走了，明天見。」

 

關上房門後，我半躺在床上，把放在床頭的小說拿起來看。

輝重新坐到沙發上說：「你…知道今晚不是我on call的吧？」

「嗯。」

「…你就不覺得奇怪為什麼我會負責送資料過來？」

「不覺得。」

「……」

見輝一直沒有開口，我望向他：「…你有什麼想說就直接說吧。」

輝對上我的視線：「夜，你知道其他人都很怕你嗎？」

聽後我不禁失笑：「怕我？」

「你難道都沒有自覺那種不近人情的說話態度是多麼的令人害怕？」

「那你又是怎麼回事？」

「拜託…你以為每個人都像我這麼不怕死啊。不然爲什麽每次我都有份來傳話？」

「唔…因為你太閒？」

「閒你的頭！每次我都被負責的人抓來，好不好。所以，說認真的，你就不能稍稍友善的待人？」

「我不認為有那個必要。」

「這不是必要不必要的問題吧？這是人與人相處很基本的東西。說來，就是因為你老是這樣的態度所以那時候才會…抱歉…」

怕是看到我皺眉了吧，輝把接下來要說的話吞下去，因為他知道所謂「那時候」的事是我絕不願意談論的事。

 

我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那麼久以前的事情，我已經忘了。」

「哼，如果你真的忘了的話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輝在我的抽屜拿出一支自動鉛芯筆揚了揚。

「這是別人的東西，總不能就這樣丟了吧。」

「以你來說很真是差勁的借口啊。看來你是怎樣都不願承認對她的感情咯。」

「…我們之間又沒有什麼。」

「這不算回答。說到這，你們還有沒有聯繫？」

「沒有。」

「沒有？多久了？」

「四年左右？」

「什…那不就是初中以後？」

「大概吧。」

「大概…唉…你們怎麼都沒有聯絡？」

「她又沒有找我。」

輝聽後不禁抱頭：「我的天啊。你真的沒救的了，你就不會主動找人的啊？」

「又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我都懶得再說了。如果不是親眼目到了，我還真的不相信你這人會有對人動情的一天。」看到我不以為然的表情，輝補充道：「是的，我認識你時間長得可以看出你對她的態度是多麼的與別不同。」

「……」

「好啦，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小睡一下。」輝把筆放在桌上後就開門出去了，關門前還回頭加上一句：「既然我們提到了，我相信你也想要一點私人時間回憶過去吧。」

在我瞪過去以前輝就關上門了，這小子就這些時候反應最快。

 

輝走了以後，我走到書桌前，拿起了那支自動鉛芯筆。

其實輝剛剛說錯了一件事，對於自己待人處事的態度，我並不是完全沒有自覺的，也許該說我是特地這麼做的。我不喜歡跟人扯上關係，因為覺得很麻煩。

麻煩，是因為你需要為這段關係，無論是人還是事，付出精神時間。

如果只是付出這些就好那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問題是一旦你心中為這人或這事預留了空間，那麼在其消失的時候，不論你之前付出了多少，都只會剩下一個空洞在心中。

即使這人或事沒有消失改變，只要你是重視他的話，那他就能對你造成傷害，無論那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因為在這世界上唯一能影響一個人的就只有其重視的東西。

而我，並不希望自己的思考判斷和心情受到其他東西的影響，所以選擇了用冷淡的態度對待一切。

當然，人生在世，要完全不跟人有任何關係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為了省卻麻煩，我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盡可能減少自己重視的東西。

一般來說，這個方法是挺湊效的。如輝所說，一般人遇到一個如斯態度的人都會敬而遠之，更不用說是想要跟這人有進一步的關係。

然而，很明顯的這「一般來說」的法則並不適用在輝身上。所以輝成為了極少數跟我扯上了關係的人然後還成功賴在圈內的人…

這是我待人處事的態度，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如此。但是，她是唯一的例外。

 

我不太記得一開始我們是怎樣認識的了。

我只知道在我意識到的時候我的目光就已經會不自覺的追隨她的身影，腦海裏無時無刻都會想起她。

她是初中班裏的一位女生，說實在的，她的個性跟我差得還蠻遠的。她總是活躍於班級及學校的活動，對著任何事物都抱著樂觀友善的態度。

我們並沒有怎樣說過話，直到後來我們碰巧加入了同一個社團我們才多了接觸交談的機會。而我也慢慢的發現自己的心情會因為她和與她有關的事情產生變化。

 

以我有限的感情認知，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或愛情，我唯一知道的是――為了她我可以放棄一切東西，只要她開口我什麼都願意答應。

或許有人會問，你會有那樣的舉動，這樣的想法，不就是愛情了嗎？

我只能說我真的不了解感情，不了解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自己雖然在乎她重視她，卻從來沒有想要跟她在一起的念頭。

對我來說，只要我知道她還在就好了。

這可能是我的自私，但是單是因為想到她或有關她的事而造成的感情波動就已經讓我痛苦不已…所以我並不打算跟她主動聯繫或發展進一步的關係。

只是，時至今日，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這些都已經過去，我們沒有再聯繫，生活也不會有交集，我們應該也不會再見面的了…

想著，我就把筆放進抽屜，輕輕的把它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