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時四十五分
Penn State University Innovation Park
「啊,來了。」才剛打開車門,就看到光一把架在屏幕前的雙腳放了下來,再順勢的把桌上的外賣紙袋抄在手裏站了起來。
相對他瞬間打包完畢可以立馬走人的速度,James這時才剛站了起來,朝我報告說:「一切正常。」
我邊跨進車廂邊回應:「辛苦了。」
「那我們先回去了。 」光一在經過我身旁時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補充道:「祝你今天一切順利。」
無視我詢問的眼神,他笑意滿盈的快步遠離了車廂。
緊隨其身後的James小聲的說了句「晚安」也迅速的溜了出去。
輝關上車門疑惑的問:「你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沒有。」
決定不去深究的我調整了椅子的高度,動手切換起監視畫面來。
在我身旁的椅子坐下,輝再開口問道:「早上果然還是照常出現嗎?」
檢查著各個監視器畫面,我想了想後說:「視情況而定,暫定提前十五分鐘。」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話畢,他便連人帶椅的後退了一個身位,把腿架在旁邊的架子上,半躺了起來。
確認沒有任何異狀後,我把畫面停在幾個需要重點關注的視點。
把視線維持在屏幕上,我往後一靠,開始思考今天的行程。
輝剛才其實是想要知道今早能否直接尾隨了事吧。
按照昨天的安排,我們兩個會在早上的研討會開始前五分鐘在酒店大堂和保護對象匯合,一起走到酒店內的會場。
可是這安排如果套用到今天早上便會導致我們與需到大學授課的保護對象錯開。
一般情況下,不要說是預定行程裏面保護對象要轉移場所,就是保護對象臨時變卦也不會構成任何問題的。
礙於ESA的隱秘性,基本上在進行保護任務時我們都不會與保護對象直接接觸甚或至表露身份,而是採用虛構的身份待在近處和在暗處戒備。
這樣的身份定位除了有利於機動性,更確保了我們的存在不會出現在台面上。
畢竟ESA行動的首要宗旨就是不能讓世間察覺這部門的存在。
所以一般來說,對於今天保護對象需要到大學一事,我們只需要在其離開酒店的時候尾隨,然後在教室外戒備即可。
但由於現在我和輝在保護對象眼中的定位,我們必須以“今天早上有研討會”這錯誤的前提來行動。
只因昨天保護對象沒有說明變更,而我們也沒有提出確認行程的理由。
話雖如此,徹底利用這定位留在保護對象身邊才是上策,我並沒有把直接尾隨列入選項。
因此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下提早出現在酒店大堂,“巧合碰上”正要往大學出發的保護對象然後同行。
考慮到宿舍到酒店的交通,提前十五分鐘已經是極限了。
一旦保護對象比這時間更早的離開,我們這邊也只能安排一人尾隨,另一人如常的出現在酒店大堂,在確定研討會沒有舉行後向酒店職員問話,以免保護對象想起忘了告知行程變更而致電酒店幫忙傳話,或者保護對象事後對酒店作出詢問。
雖然這意味著上午的時間我和輝只能待在外面戒備,但可幸的是Lukas本身是生物科技的學生,而今天他會到教室。
所以萬一我們與保護對象錯開也不需要再次調動休息中的兩人。
想到“再次調動”這可能性,我的目光不由得移到左上方的屏幕上。
計劃跟不上變化的情況在任務中是很常見的。
但是仔細一想,這次任務開始不久就出現了影響所有計劃的因素。
而這因素也是導致今天的行動出現本不該存在的變數的關鍵。
看著畫面裏正在熟睡的身影,心裏浮現了一個疑問:說到底,為什麼梓瑤會在這?
這個想法才剛冒出來,我便坐直身子,登入了放置在一旁處於睡眠模式的手提電腦。
現在想來,作為隨同人員的梓瑤為什麼在保護對象剛下機不多久就已經在校園呢?
順著這疑問,我找到了她的航班記錄。
根據記錄,她比保護對象早了一個多小時抵達學校的機場,而且起始的機場都與保護對象不一樣。
進一步翻查記錄,發現她是在出發前一個星期訂機票的。
一個星期前才訂機票麼…保護對象這次的行程確實是三個月前就已經落實才對。
「是臨時定下的行程。因為交流的事去找Professor Carson,聊著聊著被問有沒有興趣一起來。」
聽到身後傳來我不知道的資料,我轉頭看向輝。
只見他不以為然的繼續解釋說:「第一天去研討會會場途中她自己說的。」
「酒店呢?」
航班和起點不同,加上當事人並不在注意名單上被忽略就算了,可是她的房間的確是在保護對象隔壁,而那房間直到任務第一天早上還是空著的。
不單如此,根據我們事前的調查,藍梓瑤並不在住客名單上不說,保護對象名義下的房間也只有現在他自己住的那間而已。
對我的提問,輝遲疑了下,皺眉答道:「不,這個…我跟你們分開以後找Level 2的人確認,然後就安排裝上監視器。」
「Lukas。」知道他在聽著我只是喊了下他的名字。
果不其然,車內的揚聲器馬上響起了Lukas的聲音:「我在看。」不消一會,他的聲音再次傳出:「抵達以後才訂的。用她自己的名義。」
也就是說雖然機票訂好了,她並沒有預定酒店…
重新看回航班記錄的畫面,我再一次向Lukas發問:「…事前,有打電話嗎?」
「稍等一下。」
身後的輝坐直後喊了我一聲:「夜。」
僅僅一個音節,再加上平日鮮有聽見的沉穩的語調,便足以知道他雖然明白了我的考量及正當性,但還是希望我能三思。
對此,我頭也不回的回應:「我只是確認下情況。」
並不是要懷疑誰,也無意把她當成嫌疑者。
只是保護對象有同行者一事居然事前完全不知道,肯定是有問題的。
先不論我現在才發現這點,既然發現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只能追查到藍梓瑤訂機票同一天保護對象曾經用大學的電話致電酒店,但具體內容無法查證。」
聽到Lukas的匯報,我沒有細想便開口道:「把你手上藍梓瑤的資料發過來。」
「了解。」
無需回頭,也能從背後的壓力推測輝現在的表情,可是我並沒有理會。
未幾,一陣歎息聲傳來,伴隨著拉椅子的聲音輝低聲說:「監視我來負責。」
快速的把到手的資料看了一遍,一如所料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
Lukas是在前天晚上表示對藍梓瑤感到好奇的,想必當晚就已經把這些資料找了出來,要是對這些資料產生疑問的話他肯定已經提出了的。
縱然他當時的目的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導致資料集中在她初中的經歷上,這幾年的交友關係還是有大致追尋到。
而從這些資料看來,藍梓瑤這個人並沒有跟Blade Runner或其他關注名單上的人物和團體有關係。
除非連這一點都被隱藏了起來…
「需要我認真調查嗎?」想是留意到我停駐在人際關係的資料上很久的關係,Lukas提出了詢問。
沒有馬上回話,我再一次把各個檔案打開。
學校年冊、學界記錄、傳媒報導、社交網絡等,都是很表面的資料。
這程度的資料,他根本就只是隨手找好玩的吧,根本沒有實際作用。
要達到調查效用,至少也需要近期的活動、通話、訊息,甚至銀行記錄……
「不,目前先這樣吧。」
「明白了。有需要跟我說。」
「你跟中學的人還有聯繫嗎?」關掉電腦後,還未能完全釋懷的我隨口問了一句。
旁邊的輝恢復平日的語調,意會的回答:「如果你問的是梓瑤事前知不知道我們在這的話,至少我人在這她應該知道的。我在社交網絡上可是很清楚的寫著我在State College讀的。」
說的也是,那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既然她知道輝在這唸書,梓瑤來之前不跟他聯絡正常嗎?
據我了解,一般都會聯絡當地認識的人才對。
要避開我這點可以理解,那輝呢?
怕聯絡上需要面對我?
不,她是否知道我在這還是未知之數。
這時,輝剛好補充說:「至於你,我沒跟人提起過。」
既然他沒有和別人提起,那按說中學沒有人知道我也在這裏的。
這樣的話,就不能理解為什麼她來之前沒有跟輝聯絡了。
是因為有其他預定不方便和熟悉的人見面嗎?
然而這假設馬上就被我否定了。
回想第一天的情況,當時,的確是她開口叫停我們的。
「順便說一句,我跟梓瑤其實沒有多熟啊。」
這突如其來的發言令我不禁停止思考往他看去。
輝聳了聳肩說:「我只是實話實說。我跟她看起來熟是因為你在中間。」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你在想為什麼事前她沒有跟我聯絡,不是嗎?」
「嗯。」
「所以我就在回答你。我跟她沒熟到那個地步,她要知道你在的話倒有可能,但不知道的話聯絡我沒有意義的。事實是,我跟她最後一次溝通就是替你把話解釋清楚那次。」
怪不得上次他問我多久沒跟她聯絡,原來是真的不知道。
明白再思考下去也不會有結論,我看了眼時間,雖然有點早但還是開口問:「餓了沒?」
他也很配合的回應:「早餓了。」
伸手從背包裡面拿出出門前準備的三文治,遞了一份給輝。
「謝了。」
吃完三文治後,輝便回歸半躺著的姿勢,而我也稍微放鬆了身體往後靠去。
注視著沒有任何異狀的監視畫面,偶爾回應輝有一搭沒一搭的話,便到了早上。
眼看著保護對象起床梳洗過後打電話讓酒店送早餐到房間去,同時旁邊房間的梓瑤則在梳洗過後開始用電腦,我們雖感到有點奇怪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兩人離開了房間坐在大堂的沙發上,而大約九點來迎接的學生出現並被邀請一同坐下為止。
這什麼情況……
那位學生可以理解成是太緊張所以早到,可早早下樓然後坐在大堂的兩位又該如何解釋呢?
如果是因為想起忘了告知我和輝行程變更的話,直接讓梓瑤打電話過來就好了,沒有必要連迎接的學生都一併坐下。
而且根據稍早的情況,明顯他們兩個早就決定了要提前在大堂等候…
低頭看了下手錶估算時間。
哪怕是藉口說提前了一班巴士還需要等十分鐘才能出現在酒店門口。
瞄到已經坐直的輝在等候指示,我開口說:「等。」
過了五分鐘左右,我站了起來:「Lukas,我和輝拐到巴士站那邊再去酒店,目標有動作馬上報告。」
「了解。」
下車後,我把裝三文治的紙袋塞進輝的手裏說:「東西拿著,到大堂丟。」
作為提早一班巴士的理由,出門買早餐是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