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不認為先入為主的觀念會對自己的認知產生影響。
可是現在,正木不由得修正自己的看法。
各式商店林立,熙來攘往的人潮,還有隱約傳來店鋪播放的音樂聲和沸騰的人聲…
明明全是平日生活的一景,卻讓他感到何其的遙遠、陌生,只因為現在他站立在僅僅一街之遙卻連路燈都缺乏的地方。
而中間的道路,就像是分割兩岸的界線…是名副其實的“新舊區交界”。
要不是事前聽到“交界”這個關鍵字,自己根本不會有如斯感概的。
早些日子前來拜訪的經歷就是最好的證據。
面對這有明顯落差的兩個區域,當時自己只是毫無感想的徑直走過。
是因為接受了貧富懸殊這社會現象,還是單純的觀察力不足呢?
不管是哪一種原因,要是被身後的人知道肯定又來一串冷嘲熱諷就是了。
想到自己之所以呆站在這的原因,他回頭查看情況。
在僅靠月光照明的巷子裡,那人身上的白色外套彷佛是另一個光源似的。
只見那身影緩緩的來回走動,認真的上下左右全方位的查看著。
完全就是十幾分鐘前同樣的景象……
好奇這十幾步長一人闊的空間為什麼可以查看那麼久,但好奇歸好奇,他不打算要問個究竟。
那不是自己能夠涉足的領域。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
知道世界上有不被現今科學承認的現象,也清楚的明白牟然踏入那領域只會傷己害人。
那時候他就發誓不會再犯一樣的錯誤,所以他再好奇再著急也只能靜靜的看著,把事情交給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的男生。
(一切都沒有變,就算加入了警隊,加入了秘事課,我還是只能躲在後邊…)
重新依著墻壁,鬱悶的看著頭頂的明月:「前輩當初到底是怎麼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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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確認四下都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嚮介終於停下了腳步。
對於無法在這他們所知的最後事發現場找到線索一事,他不知道是喜是憂。
值得興幸的是那道力量並不強大,失蹤的人獲救的機會很大。
可是這意味著要找到源頭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暗自歎了一口氣,他把注意力調回巷子本身的事物上,再一次環視周遭的環境,同時回想事件相關的資料。
晚上、新舊區交界、直接或間接接觸過同一版本的都市傳說…
女性、學生、家庭狀況…
若有所思的想著,隨口對站在入口處的正木問道:「失蹤者的家屬你都探望過了?」
此時,他的目光被壓在紙皮下的一張白紙吸引過去。
順從直覺撿起來發現是一份數學考卷--結城愛理 95分。
疑惑著,他先是把紙皮挪開,再站直身來左右巡視,卻沒有發現其他屬於結城愛理的東西。
就在他重新看向手上的試卷試圖找出違和感的由來時,耳邊傳來了預料之外的報告。
「等等,你剛剛說什麼?」
站在入口一旁,拿著記事本的正木抬起頭來:「啥?我說結城愛理的母親報案以後就整天待家裡沒去上班。好不容易有個比較正常的父母,但那模樣真的讓人看不下…」
(不對,這才是不正常的地方)
低下頭,映入眼裡的秀麗字體似乎把腦海的什麼連起來了。
打斷了還在訴說感想的正木:「所以她現在在家?」
「嗯。說是要等女兒回來。」
「我有事要問她,帶路吧。」
離開巷子後,兩人並排的走著。
想起資料上提到結城愛理父親留下的債務還沒有還清,嚮介開口問道:「已經四天了,她不去上班沒有問題嗎?」
「老闆跟同事都體諒她的情況,但頂多只能請一個星期假。」
「對於結城愛理的父親你了解多少?」
「唔…曾經是一家小型製造工廠的老闆,三年多前因為經濟不景倒閉的同時欠下了大筆債務,大概在一年前過世。就是這裡了,她們家在四樓。」
在設有自動照明的樓梯,嚮介進一步追問是否知道其死因。
「急性酒精中毒。半夜倒在客廳,早上才被他妻子發現,但已經太遲了。」
來到四樓左側盡頭結城家的門前,裡面傳來的陣陣飯香提醒了正木還沒有用膳的事實。
咽了下口水,他舉手按下門鈴。
不消一會,門就打開了。
看到門後明顯比上次見面時憔悴許多的面孔,正木雖不忍心還是以事務性的語氣說:「結城太太,這麼晚打擾了。這位是嚮介,目前正幫忙愛理的失蹤事件。這次來是有些事想要問一下的。」
「這麼晚還在工作辛苦兩位了,進來坐坐吧。」無法掩蓋面上失望的神色,但結城愛理的母親還是禮貌的側身邀請兩人入屋。
示意兩人在放滿飯菜的飯桌坐下後,她便轉身準備茶水去。
面對著還在冒著熱氣的食物,本應在肚子餓的正木卻沒有一絲食慾,因為他看到飯桌上放著兩人份的餐具…
直到結城愛理的母親把熱茶放下並坐到他們兩人的對面,一直保持沉默的嚮介才開口:「如果猜測錯誤的話我先說一聲抱歉。你們家曾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平淡的一句話,卻讓她手上的熱茶濺了出來。
「你、你在說什麼。我、我們家發生過暴力事件,從來沒有。你是在哪裡聽說的,根本就沒有那回事。」
看著她極力的否認,他的心沉了下去。
唯有這時,他並不希望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即使這意味著自己已經掌握了事件的關鍵。
「失禮了,為了確保不會遺留任何線索才問了那樣的問題,多有得罪。」低頭致歉過後,嚮介把坐下時反面放在桌上的紙正面朝上的遞給對方:「對啦,這個,還給你的。」
看到她望著考卷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嚮介直接回答了她心中的疑問:「這是外面找到的。愛理成績這麼好,想必讓你省心不少吧,真是個好女兒。」
早已眼泛淚光的她把考卷放下,左手掩著嘴巴,右手來回的撫著上面的名字:「嗯,她真的很乖很懂事。嗚,我應該多留意她才對,為什麼就沒有注意到呢…」
「愛理她肯定明白的,你是為了這個家在努力。」明白到她是在自責自己沒有早一點發現女兒失蹤,嚮介柔聲的安慰道。
配合著嚮介的話語,照慣例旁觀的正木向結城愛理的母親遞上了一張紙巾。
他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嚮介還沒有問到正題。
果不其然,待對面擦乾了眼淚,把紙巾整齊的疊在桌上以後,嚮介再一次開口:「可以請你告訴我,愛理的父親,你的丈夫,是一個怎樣的人嗎?以前,還有生意失敗以後。」
不同於他第一道問題,這問題好好的引導聽者去細想回憶裡的分歧,所以她先是喝了口茶,便緩緩的道出她記憶中種種美好的過去,以及她不願觸及的黑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