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萊特他最怕的是什麼。
他可以很肯定的說,他最怕看到女性哭泣,特別是曾經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的姐姐們。
即便如此,他更不希望看到最親的她們在他面前強顏歡笑。
拉住了紅著眼眶卻裝著無事般笑著問自己想吃什麼的人,萊特低頭不語。
「怎麼了?你拉著姐姐,姐姐就不能去煮飯啊,你肚子餓了吧?」
頭頂傳來溫柔的聲線,但萊特無法忽略暗含其中的沙啞。
在他敲響那落地窗前,姐姐到底哭了多久?
為什麼他就無法馬上從過了約定時間也沒打開的窗戶這事察覺到異常,一直在對面等待……等到天色變暗,房間依然漆黑才終於有所動作呢?
沒有回應姐姐的話,萊特只是拉扯著姐姐的衣角,一路把姐姐帶到睡房的床邊坐著。
「怎麼了?」少了燈光,那溫柔的聲音彷佛不能繼續堅持的出現了微微的顫抖。
放開手,萊特爬到床上站著,伸手環抱著姐姐的頭,小聲的說:「姐姐你哭吧。」感受到懷裡的人硬繃起來,他接著說:「這裡只有萊特在,不需要忍著的。」
片刻,姐姐伸手把他拉到了胸前用力的抱著,全身因為努力壓抑著情緒而顫抖著。
面對她這般的反應,萊特只是伸出手回抱對方,清清楚楚的傳達著自己的話:「萊特會在這裡陪著你。」
黑暗中,感受著溫暖的體溫,聽著輕微的抽泣聲逐漸變成了沒有顧忌的哭聲。
萊特只覺得心被挖出一個大洞,身體越發冰冷。
為什麼?
為什麼受傷的、哭泣的總是善良溫柔的人?
難道善良的人就活該被傷害嗎?
難道溫柔的人便註定被踐踏嗎?
這樣的世界絕對哪裡出錯了!
這樣的世界乾脆……
「萊特。」一聲輕輕的叫喚,打斷了萊特的思緒。
感受到包圍自己的溫暖消失了,他疑惑的抬起了頭。
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看到的還是一張笑臉,只是這一次的笑容雖然有著陰霾,卻是真的發自內心的。
那笑容的主人,伸手摸著萊特的頭,用著有點沙啞的聲音對他說:「每次每次,有你在真的太好了。」
一句真摯的道謝,讓萊特宛如掉落了無底深潭。
努力組織著語言,拼命維持著自己的語調,萊特再次伸手拉了拉對方的衣袖道:「姐姐你累了,睡一下吧。萊特會在外邊。」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什麼,還是真的累了。姐姐只是依言躺了下來,輕聲的回應:「嗯。」
小心的爬下床,輕輕的關上房門,緩步走到廚房。
萊特打開了冰箱,拿出幾顆雞蛋,關上冰箱。
回身搬來了小凳子,爬上了料理台,從上方的櫥櫃拿到午餐肉的罐頭再爬回小凳子上站著。
最後就像要說服自己般喃喃道:「姐姐肯定還未吃,所以要準備食物,那樣姐姐起來就有東西吃了。」
話畢,萊特便動手準備料理。
大碗裡面的蛋黃和蛋白慢慢被拌勻的同時,姐姐的話如同鬼魅般在腦海徘徊,手上的動作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姐姐說有他在真的太好了。
可是她一開始不是還試圖隱瞞自己心情不好的事嗎?
如果有他在就好了,那為什麼要瞞著他呢?
因為他是小孩子?
因為他是小孩子所以不想讓他擔心?
因為他是小孩子所以什麼忙都幫不上?
是啊,他什麼忙都幫不上。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希望他的姐姐需要在他面前忍住淚水。
到底為什麼要瞞著他?
為什麼他什麼都做不到?
為什麼他是這麼的無力?
一陣漣漪在蛋液擴散,然後消失。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啊。」
眼淚,終究還是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