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帶路,其實也就走過幾個房間。
如同艾米莉說的,熱水已經備好,蒸汽充斥在浴室裡面,在初春時分讓人感到無比的溫暖。
同時,一陣芳香撲面而來,使得阿爾維斯轉頭看向兩人。
不待他開口,麗塔便了然的說:「聽說阿爾維斯少爺連日趕路,所以我們取了些舒緩疲勞的精油,若您不喜,我們這就換下。」
聞言,阿爾維斯也沒再說什麼,令兩人退出去。
待浴室門關上,他隨即走去把窗戶推開。緊接著,後頸聖石泛起碧綠色的光芒,幾道氣流卷席整間浴室,把一屋子的蒸汽送了出去。
環視逐漸變得清晰的浴室,阿爾維斯來到浴缸旁,看著那一缸摻了精油的熱水。
溫熱的水,泛著淡淡的綠色,陣陣植物芳香順著蒸汽擴散開來,一段許久以前的記憶也浮現上來——
記得有一天,在他踏入已經備好水的浴室時,便發現整個房間瀰漫著芳香。
細膩清新的草香,不單讓他感覺舒適,還讓他聯想起老師的小木屋,年幼的他也因此沒有過多的疑慮。
一連數日,相安無事,他也就徹底的放下戒心,以至於沒人前來打理時他也習慣性的在洗澡時加入數滴精油。
然而,沒多久,他便倒下了。
一開始,他僅感覺有點疲乏,只道可能是因為肚子餓的關係。
對於偶爾會好幾天連送飯的人都看不著這件事,他早已見怪不怪,徑自出門在樹林找果實充飢。
然,僅短短數個小時,他的情況急轉直下。昏沉的腦袋,好幾次他都差點脫力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返回小屋,卻是無法堅持走到床鋪。
接下來的事情,他也不大清楚了。
他的意識時有時無,偶有意識恢復之時,也只感覺視野模糊,渾身滾燙,肌肉酸痛,就連關節也傳來陣陣疼痛感。
隱約的,似乎還聞到了那伴隨他數日的芳香。
「阿爾維斯少爺,請問裡面一切可好?」門外,艾米莉的聲音打斷了阿爾維斯的回想。
視線依舊落在浴缸,阿爾維斯的手輕輕的劃過水面,帶起陣陣漣漪。
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眼下艾米莉和麗塔選用的精油,與當年的,極其相似。
眼神微黯,阿爾維斯一聲歎息:「我沒事。」也不知在回應外面,還是自我說服。終是轉身褪下衣物,踏入熱水之中。
從他踏進這屋子的那刻起,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了。
如同當年之事,事後,他根據傳來的隻字片語,得知那段時間替他備水的人已經被處置。
原因是,那人隱瞞了家人染病的事,導致斯特林家三少爺被過了病氣。
至於為何事發後放置在他浴室的精油憑空消失,在他“病發”前後負責照料他的人皆不見蹤影,這些都沒有人提及。就連他的老師,也都隱晦的讓他別再探究。
其實就算沒有老師的提醒,他也沒打算去追究。因為他早就知道,所謂的真相,根本就不重要。
只是,他可以不在乎背後隱藏的事情,對外,他也可以當做沒事發生。
可他不代表他可以忘記,當他倒臥在地時,最讓他絕望的,並不是身體的不適,也不是他無法發出聲音,而是他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能向誰求援。
沒有人會救他。想要活下去,他只能依靠自己。
那次的經歷,讓他明白到,懂醫,懂藥,並不代表他任何時候都有能力、時間去應對。
這也是他明明頂著藥師的身份,身上長期備著各種救治用的藥劑,卻依舊選擇融合一顆治療系聖石的原因。
並沒有在熱水裡待多久,阿爾維斯便起來擦身穿衣服。
一開門,守在外面的艾米莉便迎了上來,並在他發問前先一步匯報:「麗塔去準備您的服飾了,請阿爾維斯少爺先隨我回房。」
轉頭查看窗外的天色,距離太陽下山還有些時間,阿爾維斯點點頭,率先往房間走去。
回到房間,熟悉又陌生的環境讓阿爾維斯猶豫了下,才坐到書桌前。
這時,不知從哪拿來一條毛巾的艾米莉來到他的身邊:「我幫您把頭髮擦一下?」
掃了對方一眼,阿爾維斯並沒有馬上回應,視線落在地面。僅隨意拭擦的頭髮,在地上留下點點水跡。
無言的把仍在滴水的長髮往後一撥,使其落在椅背後,算是默許了艾米莉的提議。
即便已經有心理準備,在艾米莉用毛巾包覆他的頭髮時,他還是忍不住全身一僵。
努力壓下想要與身後之人拉開距離的念想,好一會,阿爾維斯開口問道:「宴會,什麼時候開始?」
「晚上八點。」雙手輕輕的按壓,利用毛巾自然的吸收頭髮上的水份,艾米莉不忘回應提問。
聞言,阿爾維斯抿抿嘴,幾番思考後再度開口:「你確定?」
他雖不熟悉這類場合,但對基本流程還是有概念的。而晚上八點,斷不可能是宴會真正的開始時間。
面對阿爾維斯的質問,艾米莉手上一頓,但很快便恢復過來同時恭敬的回答:「大管家確實是如此交代的。」
在他細思其中緣由時,麗塔回來了。
阿爾維斯一擺手,不給艾米莉反應的機會,抽出頭髮站起身來,往房門走去。
瞥了眼麗塔手上的服飾,阿爾維斯不由沉聲:「這也是大管家指定的?」墨色襯衫,純白長褲,金絲在深綠色的馬甲和長外套上描繪出精美的花紋。無論是布料還是樣式,皆是過往的他沒資格接觸的。
麗塔垂首回話:「是的。這是為了今晚的宴會,特地為阿爾維斯少爺縫製的衣服。」
「我明白了,放下吧。」往旁邊一站,阿爾維斯給麗塔讓路,接著道:「若沒有別的事情交代,就先退下吧。」他需要點時間梳理下思緒。
關上房門,阿爾維斯的後頸再度泛起碧綠色的光芒,數道氣流拂過不再滴水的長髮,把又一聲歎息淹沒。
他因何被喚回來,又將以怎樣的身份出席今晚的宴會,那宴會的主題又是什麼……
此刻,他似乎,有了答案。